青未了外婆的小巷齐鲁晚报网

那天和妹妹谈起幼时的趣事时提到了外婆。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外婆站在巷口等我们的模样来,她脑后低低挽着一只发髻,用黑色的丝网罩着,高鼻深目,虽然白皙的皮肤已经满是皱纹,但双眼皮并没因为年老而下垂,让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有外国血统。她家常穿着深灰盘扣偏襟布衫,黑色大腰裤子,白色的裹脚布,黑色绣花鞋。每当我们捎信给她要来看她,她就会早早踮着一双小脚站在巷口眺望,远远看见我们姐弟来了,立刻欢喜地迎上去带我们回家。

外婆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,大姨远嫁一年回来不几次,母亲是外婆的小女儿,外婆对母亲格外心疼一些,连带着对我们姐弟也格外疼爱。每次到外婆家,外婆总是跟过年一样拿出平时不舍得吃的点心糖果给我们,吃完饭回家的时候还有许多好吃的让我们大包小包的带回去,惹得我的表兄弟表姊妹直攀绊说外婆偏心。每每这时,外婆就会笑眯眯地说,你们天天在我跟前,你二姑也不常来,你弟弟妹妹带点儿东西回去你们就翻小肠,都忘了你二姑是怎么把你们抱大的了。

确实,因为隔得远,我们并不常去外婆家。但我很喜欢外婆家的小巷,我们村子里没有那样幽深的石巷,因着喜欢小巷,我也就常常盼着去外婆家的日子。

从小我就是个多愁的孩子,许多心事说不出口,但那平平仄仄的小巷仿佛不用我说它就懂我,在那小巷里流连让我觉得安心而且妥帖。

我喜欢在夏日雨后,伏在巷角的石头上看墙根下成片的青苔。那样浓郁的绿,散发着幽幽的香气,是的,青苔是有香气的,饱含水汽而且有一点儿微微的清甜。一株株苔藓像一棵棵微型的树,一片青苔就是一片迷你王国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。

巷角的石墙,上边零星趴着蜗牛壳,我常常会小心翼翼地拿指尖碰碰它们那半透明的壳,它们都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干透了的标本。但只要有一场雨,雨后它们就会从壳中探出角来,前后探索着,在湿漉漉的石面上慢慢地游弋,怡然自得。

小巷的路面铺了大小不等的石块,每隔几步还有一块横铺的大青石板,它们因着时光的流逝和人们来来往往走路的摩擦变得圆润而光滑,尤其是青石板甚至到了光可鉴人的地步。我只敢晴天的时候在路上蹦蹦跳跳,雨后是万万不敢的,怕摔倒了惹人笑话。

小巷石头路两边有排水沟,沟沿上生着桀骜的小草,草尖根根直立仿佛自己是参天大树一般傲娇。雨水多的时候,水沟里就会生出一种圆圆的黑甲壳生物,憨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爱,我猜测它们大约是鲎的近亲。我常常在水沟边看它们游动,同时还期望水里能生出小鱼来,但那水里从来没有过小鱼,至多有些小蝌蚪一蹦一跳地游来游去。

石墙与石墙断开的地方是一块空地,那里有一盘很大的石碾,村子东半边的人家要碾玉米、地瓜干之类的粗粮都到这边来。没有人来碾粮食的时候,古老的石碾就成了小孩子的乐园,大家在石碾上爬上爬下玩得不亦乐乎。

小巷的东墙外是一个大湾,大湾里是有小鱼和小虾的,但大湾的岸上一棵老柳树领着一排槐树榆树杨树列队站成一圈,它们的影子沉默而且严肃。于是,不用外婆警告,我年少的心里就充满了浓厚的敬畏,从不去湾边嬉戏,只坐在院门口充做凳子的石头上听咯咯罗罗的蛙鸣。

一次雨后,我刚踏上小巷的石头路,忽然看见一只石蟹从西边石墙的缝隙里爬出来,大约是觉察到有人类的气息,它开启自己认为的最快速度模式,飞速地迈动着小短腿不断调整因为横着走而偏移的路线,着急忙慌地举着两只螯穿过小巷急匆匆往另一边跑去。它的速度也确实算快,我还来不及到近前仔细观察,它就钻到东边石墙的缝隙里去了。我想它大概是闻到了水的气息,赶到大湾那里去了吧。

后来我上了学,到外婆家的次数就更少了。外婆日渐苍老,终于不再站在巷口踮着小脚等我们。外婆家的小巷也在乡村建设规划中一点点消弭,最后终于消失不见。这时耄耋之年的外婆也去世了,那些如画的美好到底是都化作了记忆。

年少的时候,我不知道外婆的小巷竟能停泊我漂流倦了的小船,以及它曾鼓满理想和向往的白帆。等千帆过尽我终于明白,那浪迹天涯孜孜不倦的追寻终是需要一个休整之地的时候,巷口却再也没有了外婆踮着小脚的等待。小巷和雨后的青石板从此只能在午夜思乡的梦里出现。

作者简介:韩芳红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,山东省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,昌邑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,医务工作者。作品多发于网络媒体,散发于纸刊,多次在征文比赛中获奖。

壹点号韩芳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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